第47章（2/2）

讲不出再见第47章

&esp;&esp;“瞎了还可以靠导盲犬，重新学走路也并没有多么可怕，就是看不见亲人朋友，还挺遗憾的。”

&esp;&esp;“不过，没到自杀的地步。”周景池顿了顿，“在我这里。”

&esp;&esp;红灯转绿，身后车笛与夏日蝉鸣一并吵闹起来，分毫不让地催促着，赵观棋不得不转过脸，一脚油门疾驰而出。

&esp;&esp;强烈的推背感袭来，周景池顺势后靠到椅背上，将头偏向一边。

&esp;&esp;窗外临界指示牌一闪而过，太阳似一盏巨大功率的暖光灯，从天照到地，穿过薄云也穿过贴着车膜的窗。膜布之下，一切仿若失真的疾驰影片，辨不清颜色，更看不清内容。

&esp;&esp;失明，周景池看着飞速倒退的树影，在心里默念这个词。

&esp;&esp;失明很可怕吗？

&esp;&esp;仔仔细细，从头到尾设想一遍，好像并不可怕。

&esp;&esp;看不见之后，他想到的不是再也看不见美丽景色和亲友面庞，也不是痛失诸多精彩的影视片集，更不是要再次蹒跚学步的艰辛。

&esp;&esp;而是和那些有色眼神与表情一刀两断，再也不见。

&esp;&esp;简直是天赐，对小时候的自己来说。

&esp;&esp;车流中穿梭，赵观棋脚下的宾利将月池毫不留情地抛弃在身后。周景池却恍惚觉得背后始终有东西跟着，像一袭沉重冗长的披风，一刻不停地贴在后背，阴魂不散地掐着他脖颈。

&esp;&esp;于是他开始深呼吸，试图解开披风勒在颈间的绳索。解来解去，连指尖与脖子都磨出血渍，才猛然发现，那里被系了个实实在在的死结。

&esp;&esp;忍无可忍，几近窒息。

&esp;&esp;他像在往常无数个梦和现实瞬间中回头一样，再次回看，才发现——那是一句一句坠在身上扎进骨肉里的，毫不掩饰到难以入耳的话。

&esp;&esp;那些字眼与他再熟悉不过，有时在父亲口中骂出，有时从不知姓甚名谁的亲戚口中说出，有时也在街角牌桌，甚至不谙世事的孩童口中津津乐道般蹦出。

&esp;&esp;挣扎二十余载，话语之间的联结坚不可摧，字字无解。

&esp;&esp;又是红灯，眼前的一切蓦然停滞下来，失去颜色的阳光却没有失去威力，照得人发汗发昏，神情恍惚。

&esp;&esp;周景池觉得运气不好，迷信地拨开手机去看黄历。

&esp;&esp;话头还停在对自杀的理解陈述上，赵观棋安静到恍若无人驾驶。

&esp;&esp;红灯还剩最后十秒，赵观棋突然捡起掉落良久的话：“失明了也没关系。”

&esp;&esp;没头没尾的一句话，周景池从晦涩难懂的字中抬起头来，觉得赵观棋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。疑惑中，赵观棋说：“瞎了还有导盲犬，再不济”

&esp;&esp;他指着自己：“还有导盲棋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