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（2/2）

溺与毙[双向救赎]第2节

&esp;&esp;水滴从指缝往下流，裴确缓缓垂眼，整张脸跟着颓然地埋了进去。

&esp;&esp;“叮——叮——叮——”

&esp;&esp;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，将脑海中回忆的幕布划出一条长形豁口。庸常的现实涌进来。

&esp;&esp;裴确回到工位，赶在铃响的最后一秒钟摁下接听。

&esp;&esp;“喂？是裴确女士吧？请问您认识江兴业的女儿吗？能不能麻烦转告她回望港镇一趟，她父亲——”

&esp;&esp;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成熟男声。

&esp;&esp;“我就是。”

&esp;&esp;“你是江兴业的女儿？但你的证件不是显示姓裴吗”

&esp;&esp;男人的音调忽然拔高，语气困惑。

&esp;&esp;裴确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，确认地嗯了声。

&esp;&esp;“那那你尽快回来一趟吧，我们今天接到报警，你父亲昨夜凌晨发生意外，现在人躺在市医院。”

&esp;&esp;男人将听筒拉远，掐断电话前，裴确还听见他和旁边的人咕哝了几句，“怎么父亲跟女儿还能不是一个姓”

&esp;&esp;结束通话后，裴确站在昏暗的光晕下，逐一环视四周。

&esp;&esp;她的正前方是尽山的会客区，透过几扇屏风的金属连接缝隙，能看见靠墙的角落立着一张简易折叠床。

&esp;&esp;旁边桌下柜的抽屉装满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，陈烟然知道她常睡公司，让人事特意备了许多。

&esp;&esp;在设计院的四年，这里给裴确提供了一个家该有的庇护。

&esp;&esp;有饭吃，有床睡，有人关心，还能心无旁骛地做自己喜欢的事。

&esp;&esp;但刚刚挂掉的那通电话里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裴确另一个事实：她还有一个家。

&esp;&esp;一个无人关心，没人相信、一个逃得再远，也仍旧被血脉所牵连的，“家”。

&esp;&esp;“呼——”

&esp;&esp;窗外忽然起了风，犹如此刻零落的思绪，卷得满室都是纸张的翻页声。

&esp;&esp;她听见低闷惊雷，害怕路上下雨，临走前带上了设计院的工服外套。

&esp;&esp;裴确第一次向陈烟然发送了请假申请。

&esp;&esp;审批还未通过，她已坐上了开往望港镇的小型中巴。

&esp;&esp;“美女，不好意思啊，能再往里挤挤不？”

&esp;&esp;收了她高价票的司机满脸堆笑地探过头，话音出一半，右手已经把一个小伙子推上了车后座。

&esp;&esp;一套动作行云流水，完全没想过她会拒绝。

&esp;&esp;裴确提着披散长发别到里侧，本盖在腿上的外套挽进臂弯折成一团，身体往左，腾挪到最贴近车窗的极限位置。

&esp;&esp;最后一个加塞上车的是个刚放假的大学生，样貌十分符合这辆黑车会途径的小镇的刻板印象。

&esp;&esp;方脸，淡眉，款式普通的银框眼镜，不太敢直视别人的眼睛。

&esp;&esp;他抱着双肩包，埋头挤到三人座的后排中间，车子发动前，蚊子音地对裴确道了声谢，“不好意思”

&esp;&esp;“嗯，没事。”

&esp;&esp;裴确瞥过视线，语调平常，没有继续搭话的打算。

&esp;&esp;她需要一段灵魂游走的空白时间，去思索清楚一件事。

&esp;&esp;车辆驶入高速后，吹来裴确脸上的风便被拦在窗外，只从缝隙处渗进丝缕。

&esp;&esp;周围空气的流动速度跟着减缓，车内廉价香薰和掉皮座椅的气味漫入鼻腔，像是某种劣质酒精，毫不留情地灌进体内。

&esp;&esp;很提神，但仍旧不足以让她想明白。

&esp;&esp;回去，回到那个曾经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，是因为那通关于父亲的电话，还是那封未署名的简讯。

&esp;&esp;抵达第一个休息区时，已过凌晨两点。

&esp;&esp;裴确吊在迷蒙的睡意间，又一次看见了少年的侧脸，印在随时会消散的车窗雾气上。

&esp;&esp;她屈起食指，开始沿着少年的轮廓一笔一划描摹。

&esp;&esp;直至晨雾彻底被氧气稀释，再画不出一根线来。

&esp;&esp;布满灰尘的车窗干得发涩，把指尖皮肤磨出“呲呲”的颗粒声。

&esp;&esp;但裴确还是执拗地描完了最后一笔，描完少年每次看向她时弯起的琥珀色眼睛。

&esp;&esp;车辆再次驶入高速，裴确单手枕着车窗，眸光始终盯在窗外，一直把天都盯得泛了白。

&esp;&esp;走出汽车站，外面的天色笼了几片雾气，没有落雨的迹象。

&esp;&esp;裴确随手披上外套，沿着指示路标继续往前。

&esp;&esp;望港镇的地名里虽带了“港”字，却并不靠海。

&esp;&esp;相反，它山多，坡陡，明明走在市区，也常会给人一种在登山的错觉。

&esp;&esp;十年没再回来，城市的建设丰富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