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涯 第127节(2/2)
回涯回涯 第127节
&esp;&esp;“不怪你。”宋回涯转向他道,“阿勉定是欣慰,你能达成他此生夙愿。陆向泽……这名字起的真好。到底是场缘分,你要不要送他一程?”
&esp;&esp;陆向泽站起身,过去清开街道中间的障碍,一路走在马车前面。
&esp;&esp;不少百姓正在街上收拾昨夜乱战后的残局,见此退到两侧,给亡者让行。
&esp;&esp;唐掌柜也带着伙计出门,混在人群中间围观。
&esp;&esp;年轻的伙计沉不住气,拍了拍边上一名梁兵的肩膀,好奇问道:“这是谁死了?怎么还有陆将军送行?”
&esp;&esp;将士目视宋回涯远去,觉得该是听不见了,才神色庄重地开口:“宁国的那位七皇子。”
&esp;&esp;伙计愣了愣,当即伸长脖子朝车辆背影吐了口唾沫,又要转身回去拿扫帚,扫一扫门前的晦气。
&esp;&esp;将士抓住他的手臂,怒喝道:“你做什么!”
&esp;&esp;伙计粗着脖子,同他对骂:“如今是我们大梁赢了!还要叫这狗东西招摇过市?那么多梁国的士兵死在异乡,都没一口薄棺收殓,凭什么他一个胡人的杂种可以?”
&esp;&esp;那将士环顾一圈,拔高声音,朝四面宣告道:“他就是大梁的子民,他是不留山的弟子!昨夜杀死宁帝,放我梁兵入城的是他!卧薪尝胆、助我大梁平定边关的也是他!为我大梁征战沙场的将士,一片丹心自是英豪,以身许国,将军会亲自扶棺,带着他们魂归故里,可是今日,将军只是要远送他的师弟!”
&esp;&esp;伙计身上气焰退去,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。随后明白过来,狠狠抽了下自己的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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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落满黄叶的山峦顺着道路连绵无尽,长天弥漫起冬日的寒烟。
&esp;&esp;宋回涯带着阿勉,马不停蹄地朝大梁进发。
&esp;&esp;来时不觉,回去时才发现,这条归家之路坎坷曲折,似比天涯更远。
&esp;&esp;梁洗只抱着刀,默默陪同。
&esp;&esp;抵达光寒山下时,宋回涯被人拦下,戍边的将士同她道:“前面的路被宁兵用山石堵了,还没清开,需要再等几日。”
&esp;&esp;宋回涯站在巍峨高山前,听着高低不一的风号,宛若在吹奏一曲归乡的笛音。
&esp;&esp;她走到棺木身边,俯身看着安静闭着眼的青年,握住他的手,低声道:“阿勉,师姐带你回家,一日也不多等了。”
&esp;&esp;她将人从棺柩中拉了出来,背在身上,一步步朝着山中走去。
&esp;&esp;这段路她带着魏凌生走过,带着魏玉词走过,次次都是险象环生,又安然无恙。
&esp;&esp;唯有阿勉,流离万里,漂泊多年,除却梦中,再没能见到那山脉之外的故国。
&esp;&esp;流云东去,日暮月升,残星几点。
&esp;&esp;这片积雪不化的天地,日与夜是相似的漫长。
&esp;&esp;风从二人身边滔滔穿过,那阵阵呜咽的呼啸,时而叫宋回涯产生阿勉还在呼吸的错觉。
&esp;&esp;分不清有几里归程,这片凄迷的雪色终于走到了尽头。
&esp;&esp;前方灯火重重叠叠。宋回涯支撑不住,跌坐下去。一群人蜂拥而至,将阿勉跟她扶起。
&esp;&esp;宋回涯听着嘈杂的人声,只看清抱住她的人是魏凌生,便在大梁明月的环拥下沉沉睡去。
&esp;&esp;等她再醒来时,魏玉词已给阿勉换好衣服,将人安放在棺木之中。
&esp;&esp;轩窗外,满街飘洒着黄色的纸钱,哭笑声连成一片。
&esp;&esp;百姓们跪坐在街头,点着盏浑黄的灯火,在得胜的消息中告慰着先祖的英灵。
&esp;&esp;宋回涯听见那一声声的倾诉,整理不出一条连贯的思绪,起身走向阿勉。
&esp;&esp;细长浮动的影子投在阿勉身上,呆坐在棺木边的魏玉词这才回神,仰头看着宋回涯,迟钝地开口说:“他叫我离开时,我就有预料。”
&esp;&esp;魏玉词握住阿勉的手,断断续续地说:“他常在嘴里念叨,想着见了面亲自告诉师姐。他想同师姐说,师门的剑法,他有在练,虽偶有懈怠,但一招一式皆铭记于心。师姐信中叮嘱他看的书,他都看了,经文抄过八遍,已能熟背,后面的不知道该怎么办,师姐没有告诉他……他想告诉师姐,他从不曾变过,他不是一个恶人……”
&esp;&esp;宋回涯听着,感觉字字句句,噬人心肺,整个人浑浑噩噩。
&esp;&esp;魏玉词整理好心情,拿过一旁的被面,盖到阿勉身上,看过最后一眼,便要盖棺。
&esp;&esp;宋回涯将手里的剑一并放到阿勉身侧。
&esp;&esp;“到家了,阿勉。”
&esp;&esp;棺木沉沉合上。
&esp;&esp;推着阿勉走出落脚的空屋,却见夜深时分,长街两侧依旧站满了百姓。
&esp;&esp;他们眼中是感同身受的哀痛,目送着宋回涯等人,一路向南。
&esp;&esp;千里之外的不留山上,下起一场淅沥繁杂的雨水,山腰那片澄澈缥碧的湖水,荡漾着点点的清波,水中倒映着山影流云,每一圈水波都犹如一场打碎又重构的梦。岸边草色依旧青绿。
&esp;&esp;一夜风过,梅花飘满山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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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“你说,阿勉死了?”
&esp;&esp;高观启坐在孤灯下,怅怅地问出一句。
&esp;&esp;术士装扮的武者很轻地答道:“是。”
&esp;&esp;“到底是……到底是输了。看来他与我一样,运气都不怎么好。”
&esp;&esp;高观启肩膀耸动着放声大笑:“从此以后,天下又多了一个遗臭万年的奸臣。”
&esp;&esp;术士满脸愁容地看着他,低头不语。